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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叶星辞身骑白马，不慌不忙地高声反驳：昌军军纪严明，已承诺不屠城、不杀俘，若城内出现饥荒，齐军依然拒绝投降、负隅顽抗，责任在齐军。
&esp;&esp;父亲怒火中烧，拂袖而去。
&esp;&esp;写到此处，叶星辞又换一张信笺：“战场之上，方知好友皆为独当一面之俊杰。于章远屡次带队反突围，宋卓、司贤伏击齐军劫粮道之游骑……秋分时节，将破东侧防线。我已有谋划，请君静待佳音。”
&esp;&esp;停笔时，他已写了一沓纸。他渴望与楚翊分享一切，就差将一日三餐也写上去了。
&esp;&esp;他恨自己不擅吟诗作赋，没法文雅地叙说思念。想了想，把印泥涂在嘴上，对着信笺“啵”地一吻，留下唇印。
&esp;&esp;“哈哈，我真是个天才！我开创了新的流派！”
&esp;&esp;叶星辞擦了嘴，凝视心跳般颤动的烛焰，还是想写诗。他思考许久，在唇印旁真挚而生涩地落笔：烽烟吞故垒，思君火里看。
&esp;&esp;数日后，收到回信。信尾，心上人以秀逸的字迹接了两句：影从焰底生，如君暗里拥。
&esp;&esp;旁边，绘着一株花。楚翊标注，这是宁王府后花园冒出的无名野花。开在秋天，难能可贵。他觉得可爱，想与王妃共赏，又不忍摧折，于是作画。
&esp;&esp;“确实可爱，唉，我羞愧啊。”叶星辞看着花儿，脸色发红，觉得自己辱没了这份闲情雅致。
&esp;&esp;因为，隔着上一张信笺时，这花儿只有模糊的轮廓。一根直愣愣的长家伙，配着两团东西。他以为，楚翊效仿自己的唇印，印了个牛牛。
&esp;&esp;想什么呢。卧榻之外，逸之哥哥是清雅端方的君子，一国之摄政王，怎么可能干出这么粗俗的事……不过，就算真干出来了，自己也不会嫌弃他的。
&esp;&esp;叶星辞小心地叠好那株花，走出营帐。银月如钩，秋风扑面，将眉宇间的温柔化作肃杀之气。
&esp;&esp;他紧了紧披风，登上箭塔，凭栏眺望远处蜿蜒如蛇的灯火，那是父兄筑起的壕墙。纵贯南北，借山势绵延三百里。北抵衡连山，南据霞飞山。
&esp;&esp;壕墙就地取材，都是一人高的夯土墙或沙石墙，设堡垒、要塞、驿传和烽火台。
&esp;&esp;叶星辞必须正面强攻，而非绕路进军。因为，后者会将补给线越拖越长。而敌军可依托防线，不断袭扰粮道。
&esp;&esp;他已率精兵五万，在此扎营十日，与二哥有过数次短暂的交锋。二哥坚守防线，凭各处堡垒要塞迅速阻击、转战。
&esp;&esp;步兵翻越防线不难，可骑兵和辎重过不去。孤军深入是找死，只能撤退。必须将防线撕开一道缺口，巨大的缺口。以此为据，再向左右扩大战果。
&esp;&esp;二哥粗中有细，性情悍勇，又正值当打之年，甚至让叶星辞吃了点亏——雪球儿的屁股中箭了。
&esp;&esp;见主人另换战马，正在休养的雪球儿发出伤心欲绝的嘶鸣，气得绝食，不过仅持续了一天。叶星辞挺心疼，夜里去安慰它。它似乎嫌他身上有其它战马的气息，不让他摸，并朝他放屁。
&esp;&esp;伴着一阵迅捷的脚步，于章远登上箭塔。叶星辞立即追问：“探得如何？”
&esp;&esp;“没问题。”
&esp;&esp;叶星辞目光一凛，一拍栏杆：“好，引水！”
&esp;&esp;攻，在其锐。防，在其坚。总攻必须锐利，一击即破。
&esp;&esp;这十日，叶星辞白天与二哥过招，夜里打井、挖水渠。水渠全长五里，一端通壕墙，一端与营区的水井相连。白天，便以木板、草皮掩盖。为防敌骑从马蹄经过时的声音起疑，还铺了棉絮。
&esp;&esp;昨夜，为了挖通靠近墙根那一里，叶星辞在远处夜袭掩护，吸引齐军注意。水渠末端，如钉耙般分叉，以覆盖更宽广的范围。
&esp;&esp;水渠的选址很有讲究，斥候已探明，这一段墙体的基底是沙石，最怕水泡，一泡尿都能呲出个坑。位置恰处于两座堡垒之间，防范疏松。
&esp;&esp;“引水！”一声令下，数名健壮士卒全力推动水车，将水从井中源源不断地引进水渠。
&esp;&esp;水车架在井口，有一个硕大的生铁转轮，最外层是一圈铁齿。铁齿挂有铁索，铁索上每隔一段就有个牛皮圆盘。水车下方，一个中空铁筒直通井底，铁索贯穿铁筒。水车转动时，铁索上的牛皮圆盘便将水不断汲到地面，通过水车侧方的铁簸箕，将水引入水渠。
&esp;&esp;“使劲推啊！”众人一圈圈推着木杠子，健壮的赤膊挂满汗珠。淙淙水流，涌入夜色，如灵活的游蛇，直咬敌人的防线。
&esp;&esp;叶星辞平静地闭目聆听，觉得这声音，像兆安郊外的清溪。十六岁的少年，刚得到一匹神骏白马，出城撒欢。他给它取名雪球儿。
&esp;&esp;当时谁能想到，后来雪球儿屁股开花，自己的屁股也反复开花……
&esp;&esp;叶星辞在满是野花的梦境中，睡到天际泛白。他分出三万兵力，在距水渠数十里外翻越防线、发动佯攻，以掩饰主攻方向。
&esp;&esp;声势浩大的佯攻，吸引了齐军大半兵力前去围剿。叶星辞瞧准时机，另率一万兵马，突击那段已“泡澡”一整夜的防线。数个攻城锥一字排开，同时猛撞。
&esp;&esp;“冲，再撞——”
&esp;&esp;轰，墙基被泡垮的墙整段垮塌，正填上壕沟。坚不可摧的防线，被撕开一个十丈宽的豁口。
&esp;&esp;“怎么一下子塌啦！”齐军守军早已放烟传递战况，召集兵力。但防线垮得太快，来不及了。
&esp;&esp;“先锋军，上！”
&esp;&esp;昌军步兵当先休整路面，整平崎岖处，以便骑兵通过。
&esp;&esp;叶星辞率轻骑长驱直入，在齐军主力赶来阻击之前，将缺口左右的堡垒和烽火台统统占领，并向南北两侧吞噬。一口口，将整段防线据为己有。
&esp;&esp;天昏地暗的鏖战，从早到晚。
&esp;&esp;齐军以新兵和久疏战阵的军户顽抗，最终弃守防线，退至宛延城——齐国最后的险要。破了此城，便可直驱江南腹地。
&esp;&esp;血泊映着夕阳，说不清谁更红。
&esp;&esp;叶星辞的面颊凝着几滴血，宛如雪地里碎裂的珊瑚。暮色漫过他的眉骨，眸光明灭间，浩气凛然。
&esp;&esp;他从胸甲抽出一条白帕，抹了抹脸，又擦拭枪上粘稠的血迹。他扫一眼防线上巨大的豁口，平静道：“向朝廷报捷。十日之内，我将吞并全部防线。而后就地屯兵，固守战果，择机与齐军在宛延城下开战。”
&esp;&esp;父兄耗费无数人力，修筑了这道漫长的壕墙。此刻，反倒成为他巩固战果的屏障。
&esp;&esp;叶星辞回到营帐，卸下甲胄，用酸乏发颤的右手执笔，在信中详述此役前后：“手抖字丑，望见谅。说来有趣，暗挖水渠之战术，始于喀留楚献忠……彼时为传令兵，今时为主帅，恍然似梦。不擅作诗，硬憋两句，以寄相思。”
&esp;&esp;第379章 眼前月，心底人
&esp;&esp;他停笔，甩了甩被长枪磨得发红的手，歪头思索。他抓心往嘴里塞，渣子落在信上，便吹了吹。它们乘风而起，飘出好远。